萧寅带着顾叁凌晨赶路,马不停蹄,天亮不久即抵达宛城,入城需要验过身份,萧寅是京城来的大将军,城门守卫不敢怠慢,对他毕恭毕敬,萧寅想省事,便差人给他带路到郡太守府,他不知刘燕文把顾依一行人安置在哪儿?但早前他已和刘燕文说,他会亲自跑一趟宛城,并会在郡太守府落脚,他要刘燕文没事就去郡太守府等他。

    须臾,萧寅就给带到郡太守府,郡太守亲自来迎,刘燕文竟然也那么巧就在。郡太守热情地招待萧寅,礼数十分周到,吃了顿饭,还寒暄一阵,直到刘燕文说要谈公务,太守识相,没有多问,遣走了侍从,告辞退去。

    这段过程足足花了一个时辰,顾叁早已按捺不住,待房里只剩三人,他急迫地站起身,冲刘燕文开口要问,萧寅忽地拉住他背后腰带,将他拉得一屁股坐回席上,还用另一手捂住他嘴,显是不许他问。

    顾叁不悦,但未敢抗拒,仅皱眉盯着萧寅,传达他的不耐,可萧寅没有搭理。

    “燕文,我让你物色新的军粮供应,你找到合适了的吗?”萧寅问刘燕文,他放开捂住顾叁嘴的手,改而用食指竖于嘴前,那意思仍然是不要顾叁说话。

    顾叁心里当然还是焦急,可这时他已理解萧寅不是不让问,而是不让他问得直白,萧寅问起军粮供应,这也许是代表顾依等人的暗语。

    “回将军,恕小人办事不力,小人甫到宛城,仅收集了数家可靠的商号,还未亲自走访,还请将军过目。”刘燕文从袖子里掏出一书卷递上,萧寅接过就置于怀里。

    “左右无要事,我亲自去办吧。”萧寅喝了口茶便站起身,带着顾叁离开太守府,他嘱咐刘燕文去找城里最好的鱼肉料理,他不可一餐没有好鱼吃,刘燕文答应,率先离开去。

    萧寅没有骑马,他步行往不远处像是市集的地方走,顾叁紧跟上去,走了段路都不见萧寅看那书卷,到得人多处时,萧寅就放慢脚步,左右张望,看着就像在闲逛。

    顾叁忍不住跑到萧寅跟前阻挡前路,他强压着焦急情绪,保持恭敬的态度问:“请问将军要先往何处?我给将军问路。”

    萧寅耸肩,“不知道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顾叁咬着下唇,他急得鼻头发酸,双手攥着拳头,却不知该如何措辞,萧寅才肯坦然相告。

    萧寅走上前,手臂搭着顾叁肩膀接着往前走,“我是真的不知道。”他拿出怀里书卷给顾叁,顾叁立刻打开来看,卷上只是空白。

    萧寅依然四处张望,语气透着无奈:“燕文刚才那话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你大哥他们在哪儿,若是因为意外走失,他定会说,但看来是你大哥刻意躲开了他,他还没有找到,我们姑且先逛会儿,碰碰运气,也许能遇到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怎么肯定若是意外,刘大人就不会隐瞒?”

    “哎!”萧寅拍一下顾叁背脊,“你这孩子,说话不能这么直接?要换作别人,会把你吊起来抽。”

    顾叁拧着眉头深思,他相信萧寅没有恶意,但显然对他们并没有手足般的情深,不可能理解他的焦虑,他害怕大哥时日无多,他不愿意再离开大哥身边,大哥若走,他也不想要活,他没有能力带着弟弟继续过日子,他不如二哥胆大,不如四弟乐观,不如五弟六弟能武,更没法像七弟八弟那样天真无忧。

    顾叁觉得自己一无是处,他不明白大哥为何还让他一人离去?他做不到任何事,此刻的他,宁可被大哥打骂,也不想孤孤单单。

    顾叁甩开萧寅手臂,往前跨出一大步才回头,拱手向萧寅行着礼说:“将军,小人这几日对将军多有得罪,将军都未有怪责,昨夜还救了小人,小人武功不济,才疏学浅,实难回报将军,唯一做得了的就是不再劳烦将军,小人会独自寻找兄长和弟弟,他日若有机会,小人再向将军请罪。”

    顾叁话一说完,掉头就跳上房顶,施展他最有信心的轻功,顷刻消失在人流熙来攘往的市集,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土地庙,确认无人跟上后,便跳上一棵樟树,摘一片不老不嫩、双面平滑的叶子,擦拭干净叶片上的灰尘,把叶片横贴于唇,稍运气,配合嘴形和手指的力度,吹出如小唢呐的声响,音域极高,旋律是敕勒歌,那是顾依在军中学会,回家时哼给弟弟们听的曲子。

    顾叁吹完一曲,再摘了几片适合吹奏的叶子收起,他于树上用石头刻个‘叁’字,便开始找人,他每行百步就用叶子吹曲,每三百步刻一记号,他走过村落、粮田、水井,他紧记着顾依在他们还很小时对他们说的话,城里多人,人心难测,如有一日和哥哥走散,不要往人多之处去,待在有粮有水的地方,等哥哥来找。